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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录保持者:【尊极境三重】无影
文本名:打鸟
文本总字数:1377
文本内容:
那年,一位相识多年的朋友邀我去桂北一处人迹罕至的偏僻山区采风。在城里待得太久了,我也想借机出去活动一下筋骨,就爽快地应约了。临行前,朋友嘱咐我,那山区不比城里,生活方式相对有些原始落后。我郑重地点了点头,入乡随俗嘛,表示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。真正深入山里之后,我才发现自己虽然入了乡,却随不了俗。这天夜里,我们一身夜行装束,做了回夜行人,各提着一支鸟铳跟随山民们行动——去山上打鸟。朋友像中了头彩,显得有些兴奋。原来,我们来得正是时候,恰恰赶上了当地山民们集体打鸟的好机会。可是我一想起那些可爱的鸟儿将要命丧枪口,就提不起—点精神。山民们有百十号人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都拿着鸟铳,听一个叫山根的老人发号施令。这支打鸟的队伍像是圳练有素、久经沙场,谁排在谁的后面好像私下里约定好似的,他们整齐划一,穿着自制的布鞋。上起山来悄无声息。山村的夜纯净而空明,在朦胧的光影中,四周是影影绰绰的夜色。朋友事前悄悄地对我说,山民们打鸟有很多忌讳的,还是那句话,少开口,入乡随俗。入乡随俗,我像山民们一样一言不发。我一边留心着脚下的山路,一边偷望前前后后的人,山民默然无声,看不清他们的表情。虽混杂在打鸟的队伍里,但我感到自己却是一个真正的局外人,怎么也融不进这支队伍里,心里竟生了些许陌生与隔阂。每年的冬至前后,北归的候鸟都会成群结队地打这片山区经过。万圣峰海拔1800多米,是许多候鸟的必经之途,打鸟的队伍就潜伏在万圣峰下的一处高坡上。那些从北方迁徙来的候鸟,在经过万水千山艰辛的长途跋涉后,它们闯过了万圣峰就开始进入了温暖的南方。夜黑风高,当一大群黑压压的鸟闯过了万圣山,飞过我们头顶时,山根老人便对着深不可测的夜空猛地举起了鸟铳,刹那间百十号黑压压的枪口一起举向了天空,一齐放响了手中的鸟铳。“轰——轰——轰——”百十号鸟铳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声响。那些鸟在高空中陡地发出凄厉的叫声,紧接着不少鸟如黑点般从天空笔直地坠落下来,一直坠落在我们的面前。有的鸟在空中挣扎着飞了几下才在不远处坠落下来。还有一些鸟惊慌失措地逃走了,一路哀鸣着没入了遥远的夜空。此时的黑夜仿佛成了这些鸟的坟墓,也是它们逃难的最好掩体。鸟群过后,山上一片狼藉。山民一个个埋头拾鸟。我拾起一只又一只鸟,发现落在地上的鸟早已没了气息,但身子一个个还是温热的。让我感到惊奇的是,有些鸟儿身上千千净净,没有丝毫伤痕,显然这些鸟儿并未被简陋的鸟铳击中。可是,这些并未被鸟铳击中的鸟儿,咋会在高空中突然坠地身亡了呢?我沉思了片刻。突然明白了眼前的景象是怎么一回事:与其说这些鸟儿是被鸟铳杀死的,不如说是被鸟铳声吓死的!心灵一颤,泪水滑出眼角,在我的脸上凝成了霜。冬夜里有刺骨的寒意正一点点地侵袭着我的身子。这真是一种残酷无比的死亡方式,也是一种最窝囊的死亡方式。一只只鸟儿远离故土,为了那温暖的南方,长途跋涉,一路不知道躲过了多少猎人枪口的算计,在历尽艰辛,眼看就要成功地到达目的地时,却被山民们用一支支简陋的鸟铳给吓杀了…--采风归来后,朋友逢人便津津有味地讲述那次打鸟的经历,可我对此沉默无言。后来,我同他日渐疏远,也许陌生和隔阂正是在那一夜滋生的。多年后,每当我回想起那个打鸟的冬夜,总让我感到不寒而粟。不过,我要告诉你,那些山民们真的很善良很纯朴,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纯朴的山民。